环城路上的银杏叶开始渐渐泛黄，清风带着秋的问候温柔又清泠地拂过脸庞。街道上的摊贩们面前摆放着一堆堆梨，黄灿灿的、青绿的，饱满的个儿，仿佛随时会渗出汁来似的。路过摊前，总能闻到微微清甜的香味。母亲买了一些放进家里的冰箱，午时天气燥热，拿出来削皮切块放在果盘里，边吃边看电视、闲话家常。那冰冰凉的块儿，流淌着凉甜的汁液，一块下肚，所有的清凉都溶散于身体里，感觉整个人都清凉了。有时候，我将它们和着冰糖、蜂蜜煮过后存放在冰箱里，口渴或燥热时便端出来润燥、清热、消渴。甜而不腻，清甜可口。一口下肚，清香久久地萦绕。

忽然想起来老家院坎下的菜园子里那棵老梨树。它自我懂事起就存在，是父亲年少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发现它，然后把它带回家种植在园内一角。我想，它是与我们一家有缘分。或者说是与父亲有缘。

那棵坚强的梨树，在1997年因家里发生火灾烧毁了它靠近房屋的大半边枝叶，后来父亲将烧枯的枝干修伐，它最终活了下来。我们离开老家那年，它已经长得非常高大，再次超过了屋顶。

儿时我和哥哥经常爬到那棵梨树上去玩耍，哥哥喜欢将洗衣粉兑水装于空墨水瓶里，用小竹筒或者塑料笔管插在瓶子里，然后爬到梨树上坐着吹泡泡。五彩缤纷的泡泡，在阳光里闪耀着灼灼光芒，从高高的梨树上飘落下来。有时候，哥哥在吹泡泡时不小心把洗衣粉水吸到嘴里，我便在树下幸灾落祸地跳着闹着笑哥哥笨。到底是年少天真呵。

冬去春至时，一簇簇洁白如雪的梨花绽放在枝头，那朵儿不像桃花那般艳得张扬，艳得有些俗了。梨花的白，白得让人心惊，让人心醉，像远山顶上残留的冬日积雪一样，耀眼的，却又高雅得接地气。她纯洁得不惹一点儿尘埃。清新的花香轻轻的清清的萦绕在院子里，好像清风都醉了。一缕春风穿树而过，瓣瓣梨花似飞雪般纷纷扬扬舞落下来，有的随风飞向远方，有的，落在园子里化作尘泥。而我，是那个扎着麻花辫子穿着白布衫站在树下看梨花雨的小姑娘。与梨花之间好似前世联结的缘分，一直以来，我对白色花朵的情结像似生在骨血里，种在灵魂里，对梨花的情深更是。有人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得以与她相伴成长那么多年，在她的身边度过整个童年，那是修了多少世的缘分呵。我们不能相互言语，但是，清风，定会为我传达这深情。

待梨花种下一树葳蕤的枝叶和颗颗珍珠儿似的果子时，我就日日盼着果子成熟。这真是个漫长又折磨人的过程。每天总忍不住要站在院子里仰起小脑袋看看那些青色的果儿是否长大。梨树总有自己的原则，完全无视我的期待，这无视近乎冷漠。不管我有多么期待她的果儿成熟，每年依旧坚持到夏末秋始时才开始成熟。每一年都这般，从不迟到，亦从不早到。

好不容易盼到梨成熟，一颗颗青色鲜甜的果子压弯了树腰，园子里、院子里，弥漫着清甜的芳香，好像整个园子都因为它变得香甜了起来。山里孩子总是带有些“野性”的，我和哥哥、邻居小伙伴儿摘梨时，几乎不用任何工具就可以轻松地爬上树摘到梨。有时候，坐在树上就开始晃着小腿幸福地吃起来。邻居们、路过的浪人想吃，乐善好施的母亲总是欢迎他们采摘。

到秋末冬初时，梨树的叶子就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般飘然飞落于院子里。因为地势高寒，短短几日，它就在呼啦啦的秋风中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消瘦的身躯，笃定地站在园角，不惧寒凉，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骨。即使厚重的积雪压弯了腰，它亦是以不屈的姿态站在那里。然后等着冬去春来，又是一树洁白的花开。

这棵梨树，一直伴随我度过漫长又短暂的童年时光。后来哥哥又栽种了一棵梨树，也是在放学路上带回的，植在园子的另一角，一天天长大。结出的果子比那棵老梨树大很多，味道也更清脆香甜。可是我依旧觉得它无法和那棵老梨树相比。那棵老梨树，它长在我的心上，无可替代，也是无论如何都拔不掉的了。

每当看见水果店里、街道旁的摊贩面前堆放的梨，那棵梨树就在心上越发枝繁叶茂起来。它就像我对故乡的思念一样，在心上葱茏地滋长，开出洁白茂盛的花朵来，结出清甜又微涩的果子来。

已经多年未见，我想，她依旧执着地站在那里吧，像一个笃定又孤傲的女子一样站在那里，依旧芬芳地绽放着洁白茂盛的花朵。静默地眺望着远山山顶上冬日褪去后残留的白雪和远方的游子，俯瞰着古老的村庄及村庄里那些故事。（通讯员：李昌丹）

（作者单位：云南省永善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