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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难忘那一段艰苦岁月

发布日期:2017-3-31  查看次数:6732 来源:陕西  作者:

 
 
 

      1952年参加工作,1991年退休,在岗工作历时40年。先后供职于龙窝供销社、县供销社、手工业联社、工业局、财政局、县革委会办事组、县委办公室等单位。其间县供销社两进两出,历时9年;四进三出财政局累计19年。在机关工作以外,19641966年参加本县、长安、洛南、商县的四清运动;1972年参加捉马沟整组试点8个月。在这40年工作中没有突出业绩,没有犯严重错误;也没有受过领导机关的表彰,没有受到党纪政纪的处分,平平常常地度过这一历史时期,完成党和人民赋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参加工作40年间,曾经历1952年的三反运动,1957年的粛反运动,1959年的反右倾运动,1970年的一打三反运动,1964年至1966年的四清运动,10年文化大革命运动中1966年至1968年的大批判与两派斗争,1968年的清理阶级队伍,1971年的“913”林彪事件,1974年的批林批孔运动,1975年的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1976年的粉碎四人帮运动;经历1958年的大跃进、大炼钢铁时期,19591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使干部职工受到一次次的深刻教育,一个个的严峻考验,推动社会的一步步前进。

 建国初期,我们县处于较贫困落后的状态。各机关全是集体办公,一人一桌一椅,除财政局有一台旧计算机,政府办公室有一台人工打字机,都是用毛笔写公文,用珠算算账,用钢板刻蜡纸,用油印机印刷。机关实行一周的周六工作制,一天的八小时工作制,全年法定假日7天,公休假日、法定假日加在一起1年是59天。国家虽有这些规定,但很少能够享受。人少事多任务重,占用夜间、周日、法定节日加班是司空见惯。1954年在县社经理部做会计工作,从大年初四上班,直到农历四月八没回过一次家。1956年春节因搞年终决算,在机关度过除夕。既是八九十年代,规章制度仍然严格。我1987年初退居二线,职务由原县联社监事会主任,改任财政局巡视员,却与在岗工作人员一样照常上班,坚守工作岗位直至退休。

    五六十年代,干部作风过硬,纪律严明,要求工作人员奉公守法,执政为民,两手清风,一尘不染。严禁多吃多占,贪污盗劫,以及其他违反党纪国法,否则严惩不贷。工作人员无故旷工,上班迟到早退,因私用公家一个信封,一张邮票,打烂一个煤油灯罩,都要在生活检讨会上进行自我检查,开展相互批评。情节严重,还要给予党纪或政纪处分,一定时间内不能晋级提干。药材公司一营业员贪污公款二三十元,银行会计股长拿了金库些许黄金,召开县级单位干部职工大会,绳捆索绑,公布罪行,开除公职,逮捕法办。一个乡干部破坏军婚,双开逮捕,判刑3年。

那时机关办公、职工住房条件简陋。县政府住伪县衙,县委住文庙,其他单位有住没收公房,有住会馆、福音堂、城隍庙。许多双职工租住私人房屋,一头沉”干部几人合住1间。我第一次在县社工作时,一度住着约5平米的厦房,用4个油篓1块门板支的床铺。在政府大院起初3人住一间,两人住一间,增加房舍后才住半间、1间房,18年间我搬了8次宿舍。1964年在龙窝社教,曾住在关过牛的牛圈里,白天有太阳,夜间有月亮照进屋里。下到区乡、村组,常是两人合住1个床铺,同睡1个被窝。夏秋住在农民家里,蚊子、臭虫扰得睡不安宁。如下乡蹲点、驻队、搞各项运动,还得要带上自己的铺盖。

干部职工的伙食,机关办有职工食堂,实行AA制,吃份份饭。一日三餐,一般早起苞谷糊汤,中午蒸馍或面食,晚上豇豆角或西红柿、洋芋片汤面,很少吃大米。副食有蔬菜、豆腐、鸡蛋、粉条,几个礼拜能吃一次回锅肉或红烧肉。伙食标准五十年代不到10元,六十年代也只1020元。口粮标准起初每人每月3032斤,自然灾害时

减至29斤,还要节约2斤支援灾区。每日9两粮,年轻力壮的多数吃不饱,年老体弱身患浮肿,一度增加黄豆供应,补充营养。加之猪肉、食糖、糕点凭票供应,生活很是艰苦。下到农村吃的更困难,在农民家吃一顿饭,粗粮付1角,细粮15分,交粮票半斤,但要与群众同吃一锅饭,群众吃啥我们吃啥。多数吃红薯干、野菜糊汤,偶然吃一次细粮,算是改善生活。1960年我在试马石槽沟当一个月社员,没吃过一顿细粮,吃的菜多是野菜,还有用老刺菜芽涝的酸菜,从嘴里扎到喉咙。现代人常吃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患上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等终身疾病。可在困难时期,什么病也没有,只有一种身体浮肿叫黄

种病。

建国初期的五六十年代,干部职工穿的衣服全是棉布,灰、黑、蓝三种颜色。式样男的中山装,女性列宁服,国家困难时期一人一年只发27寸布票,人口少的家庭只能做一条裤子,人口多的做一件上衣。这一时期干部大都穿的旧衣服,补丁摞布丁,衣服破了上衣在袖口、臂弯、肩膀各补一块,裤子在膝盖、屁股各补一块。还有的人没办法用化肥袋做衣服,人们形象地说前面是日本,后面是尿素,腿上是含氮46%”。七十年代,市面上有了丝、绸、麻,的纶、的卡、的确良纺制品,看起光彩华丽,但能穿的人多是领导干部和双职工。

建国初期的交通状况实在令人担忧,苦不堪言。在湘河、赵川、白玉未通公路,商州、西安未通班车前,干部下乡、出差全是步行。县至赵川是架子车路,赵川至白碌碡从十里坪上去是羊肠小道。县至太吉河是丹江两岸的石砭路行走艰难,危险。县至湘河100华里,步行1天,赵川200里,步行两天,白鲁础300里,行走3天;至白玉太吉河100里,步行1天。去地区头天走到丹凤,第二天到达商州,返回也是两天。好在那时机关单位多是中青年干部,身强体壮,事业心强,干劲充沛,不畏苦累。我曾走小路经过风楼、涧水沟、耀岭河,1天跑到赵川余家棚,由白碌碡经核桃坪、太子坪、江西沟当天回到县城。还有1次清晨自赵川起身,经梁家坟、七里砭、太子坪、太吉河,蹚18道河水,太阳没落山到达梁家湾。走山路常会遇到野兽、长虫,我曾在耀岭河干沟垴与梁家坟交界山头上,突遇一群数十只红毛狼,群众叫它二郎神,吓我一跳。好在它只吃牛、羊、猪家畜,野鹿、野羊、野猪等野畜,从不伤人,受到了一次有惊无险。商南至西安通班车后,上去头天到商州,第二天到西安;返回第一天到丹凤,第二天到商南。坐的解放牌大卡车,没有座椅,有行李坐行李,没行李只好坐车厢。32个人脸对脸,屁股靠屁股。且路面凸凹不平,左右摇摆,上下起伏,不少人恶心呕吐,污秽物喷对面人一头一脸,甚至全身都是,气味熏人。很长一个时期秦岭南坡修的是形盘山公路,坡度陡,路面窄,弯道多,行车艰难。1965年我在洛南社教,农历正月初六我与一位同事乘车去西安外调。行至秦岭山下大雪纷飞,气温下降,司机给车轮挂上防滑练子继续前行,每行一段车停下来,刮去前面玻璃上的积雪。车行一个多小时才到岭上,却被对面来的一辆貨车横在路中,阻挡去路。无论司机如何发动,无济于事。此时车内玻璃挂满冰花,人直打哆嗦。从上午9点起停车9个小时后,才翻过秦岭,住在一农民家里,次日下午到达西安。我写一篇题为《秦岭战、风雪》的报道,在《陕西日报》上发表。

工资待遇偏低,不说用工资买房购车,能够养家糊口算是不错,家庭供养人口多,劳力少,还会出现收不抵支,入不敷出的状况。我1952年初在龙窝供销社月工资仅4元,连伙食费也不够。进城第一个月的1952年的6月份,拿供给制津贴17.66元。19527月至566月,实行薪金制,一般干部月工资也只二三十元。19567月进行工资改革,实行行政级别,全国统一工资标准。办事员月工资3034.5元,科员4045.5元。这次工资改革,级别定的过低,据说商南调资指标没用完上缴地区,调给其他县。与邻县相比,我县同类人员要少拿一两个级别的工资。此后的20年间调整过两次工资,一次是调整个别工资偏低的人员,比率是干部总数的1%。县政府大院分1个指标,调给了一位副局长,调整后的月工资也只40元。一次是为工龄长工资低的人员增加工资,有调1级,有调两级的。1977年、1979年两次调资,比率是40%,即10个干部只有4个人可以增资。这两次我各调1级,级差五六元。1982年普调每人1级。198510月工资套改多数人调两级,我因不在套改范围只调了1级。此后还调过工资,具体情况已不准了。我19919月退休,工资级别为正科超一级,工资额151元。按90%计算退休金135元,再加上职称山区津贴10元、生活补贴15元,退休金总额为160元。

我与大多数干部情况不同,因有严重社会关系,影响我的政治生活与工作前途。我中农成分,农民出身,参加工作当年加入共青团,两年后向党组织提交入党申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机关申请,在长安社教申请、洛南社教申请,可一直没有批准。不批准的唯一原因,是岳父家地主成分,岳父、二妻兄当伪保长,妻兄范邦耀1951年被镇压。对此我百感交集,情绪低落,产生自卑与内疚。深感工作几十年,还是个非党群众,平头百姓,知道情况的是因社会关系,不知道的可能认为我调皮捣蛋,不务正业,抑或犯了经济或政治方面的严重错误。1971年我写一封公开信,寄给岳父所在生产队队长,宣布与我岳父家脱离关系。七十年代初再次向党组织递交入党申请,经深入调查研究,取回那封信,由单位正副两位局长介绍,按规定办理申请手续,县级机关党委于同年的526日,正式批准为中共党员。入党后调县委办公室,负责做常委会记录,管理机要文件。又过了多年于198212月县委组织部通知,提拔为副科级干部。

工作20年后才入党,30年后才提干。由此可见,在以阶级斗争为纲那一时期的唯成分论,埋没了多少人才,坑害了多干部。

     我和许许多多来自农村的人一样,是一个丈夫在外工作,妻子在家种田的一头沉干部,比之双职工有着诸多困难与纠结。我们养育了6个孩子,大孩子是我工作前出生的,其余5个孩子出生时,因单位任务重,工作忙,顾不得回家照管。那时父母另居,家中除了妻子全是孩子,一个头天晚上生的孩子,第二天早上即下河担水,可见苦难到什么程度。我们长期两地分居,过了32年的牛郎织女生活,直至1984年有了技术职称,给妻子与小女儿转了商品粮户口,在我53岁时家属才搬进县城,全家团聚。农村合作化后,妻子白天参加集体劳动,中午和下午收工后回家做饭、喂猪、推磨、搞卫生、洗缝衣服,照管孩子。做针线活全在晚上,常常熬至深夜。劳动之余割青草,扒树叶,垫猪圈沤农家肥。夜间纺棉线,抽空织家机布,大人小孩衣服,被里床单,几乎全是粗棉布。种地和男劳力同上同下,男的干啥女的干啥。除了担大粪,挖生地、担肥料、抬石头、锄秧草,无所不干。生产队干活半晌歇息一会,别人休息,妻子或回家给孩子喂奶,或打一把猪草,或拾一点柴禾。1960年春妻子来县城东门河修水利,因连续几天搬石头、抬石头劳累过度,正在怀孕的她动了胎气,因抢救及时才保住了胎儿。最使妻子悲愤苦恼的,是丈夫在外工作拿钱,遭到一些人的白眼,嫉妒与刁难。分配苦活脏活,压低工分,没当即交缺粮钱,把口粮扣押在生产队保管室里。家庭人口多劳力少,几乎年年当缺粮户,每年缺粮钱都在一二百元。我每月工资除留足伙食费,买生活必需品,全拿回家交缺粮钱,看病吃药,买衣服鞋袜、购油盐酱醋,人情礼往,交小孩学费。好在把一个钱当两个钱用,工资所得基本能养家糊口,没有借债。(朱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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