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去福建龙岩参加一个会议，在我们住的招待所附近，有几个猴肉摊。虽然没看见宰杀猴子的情景，只看见了摆出的猴肉，即有一种强烈的说不出的感觉。这些年想起来，心里总不平静，直到看见了保护野生动物的法律得以严格实施，才略感心慰。

那是在一条马路边上，挨次排列着四五个木案桌，上面摆着活生生、却闭着眼睛的猴子头，只此便让人很扎眼；还有被分尸几块带腿、臂和毛的猴子肉、血淋淋的肝、肺、心、肠等五脏，以及盛在小盆里的鲜血和用猴骨熬成的膏药贴。旁边便是明晃晃的尖刀、剁刀和钩子秤。案桌旁，都有一个圆筒形竹编笼子，里面各有五、七只活猴子不等，它们或许闻到了同族肉的血腥味，更慑于面临的屠杀，疯狂地窜来窜去，但怎么能逃避这可怕的厄运呢？案桌里面则是弑猴的男性“刽子手”，却道貌岸然地摇着蒲扇、打着苍蝇，在招揽顾客。任其表情和语言如何和善，仍让人感到是凶恶的面孔和残忍恐怖的气氛，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

猴肉摊并不寂寞，除了围观的人，确有买猴肉的。我看见一位须、发、眉皆白，红面皮的老者，据说是回乡华侨，经讨还价，以8元钱买下了一条猴大腿。卖者借此宣传该老者因常吃猴肉，才延年益寿的；也有买一小块肉说加菜做汤的。更有挑着或背着满载的竹笼向屠宰户卖活猴子的，据说是在山林里用网逮的。有个小笼子里有一只小猴崽，像刚生下来的小猫，小圆头仅如乒乓球大，很可爱，卖者要以7元钱卖给我带回家玩，我吓一跳，那还不成“玩猴”的了，我怎敢买？但我后来一直担心这只小猴崽的命运。

当时我曾询问过一些情况，他们说，逮猴是为赚点钱，因无其他赚钱门路，杀猴是为吃肉食。这里饲料不足养猪少，猪肉奇缺，猴肉比猪肉稍贵些。政府也说只能卖活猴，不准宰杀，可管不了。他们还说这是一种“粗贱”猴子不珍贵，繁殖的快，过去就有吃的风俗，只不像现在这么多。

看到猴子头，我想起了曾听说过的：是国外还是哪里，将活猴的脖颈夹在当中有一圆形窟窿的专用桌中间，猴头露在桌上，两眼滴溜转地在向人们求救，吃者凶狠地敲开头骨，用小勺挖猴脑蘸调料吃，猴子暂时不死，却痛苦地拼命挣扎，确是残忍到了极点。是否真实不晓——多么盼望这是虚假啊！我反倒觉得这里卖的死猴头，不管怎样吃，总比吃活猴脑要和善些。但是有人说，确有那样吃的，我是连看也不敢看的。我说那不是人，是凶猛的野兽！我还想到了那种菌类“猴头”，说明人真聪明，培植得像真猴头一样，上面还有褐色的毛发，据说有防癌作用，价格贵些理所当然。

不论怎样，杀猴吃肉，人们是接受不下来的。它绝不同于杀猪、宰牛羊。我知道，我们这里许多老人，逢年过节杀只鸡吃，还要念叨“鸡呀鸡，你别怪，你本是人间的一刀菜……”以求其谅解呢！这不只说明人的善良本性，自然也有猪类动物与猴子的不同。前者，尤其猪，早就在人们观念里形成是应当的“食物”了，而且有“诸肉唯有猪肉香”的定理，故无可非议。至于宰吃牛羊一类，人们虽能接受，但也曾有过官方的“护牛政策”和“推完磨杀驴吃”欲抵制的舆论。我还见过杀青蛙的，把镰刀立起来，两手分别抓着青蛙的头和后爪，在刀刃上一划，将头割下扔掉，蛙身剥皮吃肉，一次要杀上百只，也是很凶残的。近些年从电视上看到，穿山甲、蜥蜴、蛇、乌龟以及珍稀鸟类等等，都遭滥捕屠杀，成为酒席上的佳肴，人们也是非常反感的。说到后者猴子，何况它与类人猿同是灵长目中大脑较发达的高等哺乳动物，谁看见或接触它，都会喜爱、动情，就更不能与其他动物相提并论了。有了保护野生动物的法律保障，人们能与自然界生物和谐并存，是人类文明、保持生态永久繁茂之所在，也是人类的一种福气啊！（山东临沂宋树声写于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