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30日是我县老艺人,县红歌团资深成员蔡平学先生“六六大顺”的寿辰。就在此前一天,蔡先生专程远道从河南省信阳市赶回,与县红歌团部分成员一起欢度他这个大喜的日子。
上午九时许,县红歌团成员一行十余人,从东花坛乘7路城乡公交车,奔赴我县著名景点范蠡镇的山河口。然而天公不作美,县气象台预报当日天气是“阴天有阵雨”。但是阴雨阻挡不住歌友们的决心,有的人甚至连雨具都没带便匆匆踏上征程。我们戏称他们是“真大胆族”。因为山城有句“卢氏人真大胆,出门不拿伞”的俗语。
真是“一路春风一路歌”。歌友们在二胡和笛子的伴奏下,像天真的孩童一样,轮流唱起自己最熟悉的歌曲。他们的热情演唱引来同伴们热烈的掌声。许多乘客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
不知不觉中客车驶抵了山河口大桥,歌友们欣喜若狂地在桥上频频摄影留念,记录着人生中这颇具意义的日子。
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乘游船畅游山河的。起初当我一听到“山河”二字,心里就有些发怵,因为就在二十年前当我第一次慕名来到山河口大桥,时值水库高位蓄水,颇具恐高症而且不善游泳的我,俯首桥下那一望无际绿茫茫的库水已是我头晕目眩,我随之转身离去。然而,当我这次来到桥上,却没有了上次那恐惧的感觉,因为库水显著下降,水崖相接的石壁上,裸露出一条十余米宽的银色玉带,一汪峡谷碧水被两条玉龙裹挟着从脚下一直舞向远方。
我们来到库岸,登上游船,在船老大的引领下,沿着山河向东漂流。在船上,我仰视头顶巍峨的山河口大桥,桥的背面宛如一弯巨大的月勾,凌空飞挂在山崖两边的绝壁上,不由得使人惊叹这桥梁建筑工程的艰巨与宏大。
大桥东侧不远的库水中,悠悠地飘着一只小船,船左右的河水中隐隐显露着一道阻止库鱼逆游的巨型网拦。河南侧峭壁下的水面上,有一个用船坞拼成的供小船停靠的简易人工码头。显然,那就是那孤独的守渔人生活和栖息的场所。
游船继续前行,矗立在峡谷两岸的峭壁随着游船的前进而蜿蜒迂回。我站在船头举目眺望,那充满峡谷的一弯碧水在银亮的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游船马达激起的阵阵波浪在崖壁上敲击出憾人肺腑的回鸣。
歌友们早已在甲板上轻歌曼舞,而我则另有一番心思,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了童年时父亲常给我说起的“山河”。我的老家就住在洛河岸边,那时,交通闭塞的山里人常依托洛河航运,把深藏在山里的树木伐下,编制成木筏流放到洛阳出售。这编制木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要挑选笔直的良木,截成六、八尺长的短椽,再用木楔每五根串成一扎,然后用绳索和铁环将其并联成木排,每组木排就是筏的一节。而每个木筏有许多节,人们把一节节的木排再串联起来,就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木筏。每个木筏要由有经验的“艄公”和“尾公”两人开拔,艄公负责掌握方向是为主,尾公全力配合是为副。筏的大小由艄公根据自己驾驭的技术和经验定夺。
我的父亲就曾做过木筏生意,,不过由于不习水性,他是雇用别人为自己开运木筏的。他说,为躲避洛河洪水,放筏人要选择洛河枯水的秋冬季。而此时则河水冰冷,甚至封冻,是洛河上最为艰苦的季节。特别是,当木筏流放到位于山河这段几十里荒无人烟的洛河天险时,由于河道险峻,水流湍急,木筏触礁搁浅甚至溃散是常有的事。此时,那遇难的筏主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每当这时,身处危难中的放筏人会由衷地向天起誓:“这辈子死都决不会再放筏了!”然而,当筏主到洛阳卖掉椽檩,得到丰厚的利润回到家时,他们甚至顾不得休整,就又重新忙碌筹备新一轮的木筏生意。
我向船老大问及山河的情况,他介绍说:“山河分上山河、中山河和下山河三段,每段三十里。除上段部分位于卢氏县境外,其余大部分都在洛宁县境内。”在与船老大的攀谈中我还得知,在山河上段有著名的“十八盘坡”。这“十八盘”位于抗日战争时期从卢氏到洛阳公路的要道上,因为那里山高坡陡,公路的建设者采用迂回盘旋攀升的方式来减小路基的坡度,随有了这“十八盘”之说。在“十八盘”曾发生过卢氏军民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抗击日寇入侵的骄人战绩。在那此战斗中,卢氏军民联手激战数日,始终拒敌于山门之外,狠狠打击了日寇撺扰卢氏的嚣张气焰。
这时,歌友们早已尽情地在船上载歌载舞,他们见我专注而思,多次催促我放歌一曲。于是我激情亢奋地唱起了“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仓------”,“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和情感细腻的“家乡的小河”等即景歌曲。歌友们受到感染,船上立即响起了“一条大河波浪宽------”、“洪湖水浪打浪”、“边疆的泉水清友纯”和“滚滚长江东逝水”等与山水有关的歌曲。美妙动人的旋律在峡谷中久久回荡。我深有感触地说,在这里唱歌,不需要任何音响,这里有我们与大自然和谐的天然共鸣。
这时风越来越大。阵阵河风掠过船头,在水面上吹出道道细碎的波纹。船老大见状,提议就近找个避风港湾小憩。我虽然心里依然惦记着那个“十八盘”,想一睹这雄山的尊容,但还是听从了多数人的建议。
所谓避风港其实是一个弯在一个无名山脚下的河湾。倒还真灵,船一进港湾,顿时风平浪静。歌友们在此处又掀起新一轮歌潮。他们即景唱起“手把一只划船的小桨,载满鲜花去街上哎,划呀划呀划呀划呀,清清河水花儿香哎------”、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岸唱着一支甜甜的歌,歌声荡起层层的波,妹妹何时让我过去你呀的河”、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随风飘扬,-----”、“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和“纤夫的爱”以及刘三姐的对歌等著名经典歌曲。
歌友们在这幽静的港湾里唱呀,蹦呀,跳呀,不知不觉天已过晌午。人们取出随身携带的牛奶、啤酒、面包在船上共进午餐。有的人在进餐的间隙走下船头,到山坡上采集珍稀的野菜和心爱的山花。这些中老年人离开了家庭的羁绊,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他们吃呀喝呀南论北侃,无拘无束地释怀着自己洒脱的情怀。歌友中大多数是女性,他们成了热闹的主角。
忽然有人深有感触地说:“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呀!”“不对,应该说是三个婆娘一台戏。”是啊!我想,这些中老年妇女都具备了“婆”和“娘”的称谓了呀。“准确地说,应该是三个婆奶一台戏,你看这中间已经有两人爬上了奶奶的台阶了。”另一歌友马上补上一句。引得大家轰然大笑。人们说闹着正欲拔锚起航,忽然风雨大作。不得已游船只好悻悻返航。
雨越下越大,好像人们的兴致一下子被雨浇凉了一样,一个个撑着雨伞默默地伫立在船头。那些“大胆族”则不得不拥挤在简陋的船篷里。我透过浓密的雨雾,凝望着四周茫茫的苍山,为没能痛快地畅游山河而感到懊悔和沮丧。
雨雾中,我又看到了守渔人那只孤零零小船摇摇晃晃的身影和守渔人那风雨飘摇中孤寂的水上小屋。在我对长期坚持在恶劣环境中的守渔人产生敬慰的同时,也对其单调的生活和安危产生了些许的同情和担心。
当我们回到位于大桥南侧桥头堡的小亭里休息时,风雨已渐小。歌友们在躲避风雨的同时,又不失时机地放开了歌喉。顿时,寂静的山谷又响彻出美妙的歌乐旋律。引得过往车辆和行人驻足观望,有的人甚至走上前来发问:“这山河口今儿个有什么喜事了”。
我与亭子旁小铺的主人攀谈中问及传说中崖壁上“大禹导洛”的真迹时,方知道那字迹早已没入茫茫的库水之中。我带着怅惘的心情,趁雨势渐弱之际到桥上寻觅漫步,在桥北侧的崖壁上,我发现了筑桥人为挽救这一珍贵文物,而在石壁上镌刻“大禹导洛处”的摩崖石刻。这使我失落的心情得到了少许的慰藉。
回到大桥南侧,我从桥头堡转过一个山脊,面前凸显一个村落,问及行人,方知此村名为“新庄”,而河北边就近的那个村子名曰“涧底”。此二村的名字我早有耳熟,但因来此处甚少,只是耳闻却未曾目睹。我只身站在那转弯的山嘴上向西瞭望,那奔流不息的滔滔洛水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宏伟气势。只是当它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脚下的铜墙铁壁时,其狂怒的野性在“顿失滔滔”之后,不得不以其温顺的姿态从崖下经过窄如石门的山河口向北缓缓曲流。
我闭目凝思,仿佛那远古荒蛮的洪流就发生在眼前,高高的洪峰淹没了涧底至新庄一带的山梁,形成一个巨大的茫茫水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最终,湖水以其强大的水压,以不可抗拒之势将山河口的石门压破,使其一泻千里奔流而下,从而铸成延绵九十里峡谷的山河天险。
回眸谷口,这狭窄的鬼门关峭崖壁立,我久久地凝望着这神奇的石谷,难解这坚硬的岩石岂能被水压破之谜。我心想,那一定是有什么超人使用了鬼斧神工,而这超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人大禹莫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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