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公元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山人。我国文学史最杰出的文学家之一,在散文、诗词、书法、文艺理论等多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文章与大散文家欧阳修并称“欧、苏”,同其父苏洵、弟苏澈同属“唐宋八大家”。当时应第举子将他的文章当作必修课,甚至生员流传“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的顺口溜。他的诗歌,是宋诗最大家,保留至今达二千多首。书法,被誉“苏体”,与蔡襄、米元章、黄庭坚并称宋代四大书法家。学术著作号称“蜀学”,其“易”、“书”、“论语”三传对宋代经学有一定影响。他的文学语言富于新意和哲理性,不少成为流传行语。苏轼堪称文学艺术全才,但奠定他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的是对词的划时代贡献,是他以大浪淘沙的开拓气魄,为我国自唐以后的文学发展树立了宋词的丰碑!
苏轼自幼在“三世不显”、然而充满文学气息的地主家庭中生活,受到大散文家苏洵的深刻影响;母亲程氏有意让他日享“三白”:“一撮盐、一碟生萝卜、一碗饭”磨炼意志。苏轼在这样的环境受到教育与熏陶,很早就显示了自己的天赋。十二岁时,借一只小老鼠利用人的疏忽而逃走的日常小事,写出了寓意深刻的《黠鼠赋》,留下了“人能碎千金之壁,不能失声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于蜂虿”的警句。二十一岁,在应举中初试锋芒,当即轰动文坛。从此,苏轼投入反对“西昆体”形式主义的战斗行列、继欧阳修之后成为宋代现实主义文学的一面旗帜。团结了一批热心革新的文人,使北宋中、后期出现了文学复兴的局面。
苏轼在政治上命运不济,仕途崎岖。开始反对王安石变法,后来又以温和的愿望赞同变法的部分内容,结果夹在变法与反变法新旧两党之间,成了可悲的政治牺牲品。官职一降再降,先后在徐州、密州、杭州、黄州等处做地方官,形同流放,被赶到偏僻的琼州(今海南岛),度过一生最后的时光。元丰二年(1079)时的“乌台诗案”,是历史上一次罕见的文字狱,他被捕入狱审问达五个月之久,现实的险恶使这个“丈夫重出处,不退要当前”的忧国之士不得不更加正视人生,结果,因祸得福,尽管仕途一败涂地,文学上却获得巨大的成功。
苏轼脱离勾心斗角的上层社会,多了接触底层百姓的机会,感受到人民群众的欢乐和悲哀;他宦海沉浮,东奔西走,却因此得以亲近壮丽山河,有了另一种对大自然的美感。他体会到“秀句出寒饿,身穷诗乃亨”,用“农夫辍来女废筐,白衣仙人在高堂”的诗句揭露贫富对立的现实。在《荔枝叹》写道:“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对奢侈淫欲的宫廷生活作了真实写照。他一生关心农事,在官任上力所能及地为当地百姓做些诸如抗旱治水、推广农具、改革陋习、请免赋税之类的好事。贬谪黄州后,亲务农活,在东坡干活,这是后人叫他“苏东坡”的由来。他爱国爱民,热爱生活,这种深沉美好的感情自然而然地揉进诗词作品,以清新扑面的现实主义气息,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反映自己所处的时代。在杜甫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吸收李白豪放飘逸的浪漫主义手法,闯出了“苏诗”、“苏词”的豪放派风格。
苏东坡的词“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一扫过去的“胭脂气”,把香软颓废的“艳科词风”一变而为热情健朗、节奏强烈的音调。他扩大了词的题材,创立了与传统的婉约派对立的豪放派,为词作“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的新境界。词的王国,积极表现着广阔的社会生活,可以从中看到现实斗争、百姓生活、山川景物、男女爱情、农村风光等等,如诗如画,有情有义。最值得注意的是,他第一次真正把农村和农民当作描写内容,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他早期写的《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所含蕴的情绪同劳动者一样热烈。农村的男女老少久逢甘雨的狂喜显然与他的感受一致,笔底发散出浓郁的乡土气息。词中突出地描写劳动妇女的健康形象,给历代只知我贵族妇女卿卿我我、离情感伤的词体,灌注了春天般的生命。“老幼扶携收麦忙,鸟鸢翔舞赛神村”的令人陶醉的生活场面,身临其境的苏轼由衷地感叹“使君元是此中人”,像这样热爱赞美农民的文学家,在古代文坛是不多见的。
苏东坡的另一个突破,是词的艺术形式散文化、诗化,从而把戒律森严的词解放出来,抒写人生,词中无事不可言。他的词如自己说的散文那样:“如万斛泉源”,“在平地滔滔泊泊,虽一日千里无难。”叶星期在《原诗》中称赞苏东坡的词:“境界皆开辟古今之所未有,天地万物,嬉笑怒骂,无不鼓舞于笔端。”苏词无论写人写景、述事抒情都扣人心弦。如“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中的自我写照(《沁园春.寄子由》);“碧山影里小红旗”下的踏浪儿(《瑞鹧鸪.观潮》);“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游子情思(《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推手从归去,无旧与君倾”中听音乐而流泪的激情(《水调歌头.昵昵儿女情》);以及“人间有味是情欢”的乐趣,“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哲理......这些词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风格多样犹如百花盛开。但是,构成苏词的主旋律仍是铮铮高歌的豪放气派。他的惊世名篇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娇奴.大江东去》等,早已有口皆碑,足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这些词或以奇妙意境,把天上人间置入一种浪漫的想象,如“我欲乘风归去,唯恐裙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仙境虽好,“何似在人间”。诗人最后发出对人生最美好的祝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对人生深刻的感受化作令人神往的艺术形象;或在“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雄浑深远的历史感中,让人们对如画江山大展宏图的英雄豪杰产生一种自豪感;或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壮志,塑造了满怀爱国主义激情的自我形象。这些词无不以引吭高歌的格调令人鼓舞,斗志昂扬。
“民病何时休”,“悲歌为黎元”。虽然苏轼的作品必然有其时代局限,但他“为黎元”而歌的确是创作的主流。生前到处有他作品的刻本,尽管朝廷对他的作品“禁愈严”,坊间却“传愈多”,连边远的少数民族和当时的辽、契丹的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仰慕他的作品。在中国,苏东坡这个名字几乎妇孺皆知。热爱人民的人,人民也热爱他。苏东坡和屈原、李白、杜甫这些伟大的诗人一样,永远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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