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的窗台上除了茉莉,多了一盆吊兰和一盆芍药,洁白细微的吊兰,从窗沿倾泻下来搭在火焰一样燃烧的芍药花上。书桌上依旧放着很多散文集和诗集。
她看起来是平静的,但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流露出无法掩盖的哀伤,齐腰长发编成了辫子放在胸前,依旧穿着白色棉布衬衣和一条皱巴巴的棉麻长裙坐在窗角的木椅上。她历来就是这样,喜欢穿棉布衬衣,从不化妆,指甲修剪得干净,她说指甲不宜留长,因为不便于做饭、洗衣、翻书。喜欢穿棉布衣裙,即使洗皱了也是有种褶皱美的。闺蜜多年,我已习惯她这一切。她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不是白富美,但我觉得她是美的,是我价值观里的那种美!像一朵盛开在幽深山谷池塘里的白莲花。
天空里飘着冷冷的雨。是夏日,却让人觉得有些冷。
她说,我告别了他。
A,我曾以为,你会嫁给他的。我说。
是,我也曾这样以为。可是,D,我终于明白,爱情不可勉强, 他早已是不
爱我的了,这我一直深知,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她的目光从窗外那绵绵的冷雨转移到那盆芍药上。
你看,它是我昨天从花店带回来的。它开得多美,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就像我曾燃烧的爱情。你知道它的花语吗?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真诚不变。所以,又叫将离草。真的,像我的爱情。像我曾对他的爱情。那个30岁的男人,那个会养花、腌菜、酿酒、写诗、泡茶……热爱生活的男人,温厚笃定的男人,我以为我会成为他的妻子。可是,他一直在等我与他告别。昨天,我把他家里的钥匙连同我的疼痛和悲哀寄还与他。填写EMS单时,手在颤抖。
走出EMS, 我发信息给他:愿你以后在世间能遇见良人,做快乐事。
发完信息后我抬起头望着空旷湛蓝的苍穹觉得有些晕眩,整个世界都是空的。我看见很多陌生人从我身旁走过,有年轻少女明朗地笑,有孩子在路边哭泣,有列车疾驰而过,对面服装店里好像放着王菲的歌。我却忽然听不见歌声,笑声,哭声,列车疾驰而过的呼哧声。我只听见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说“我爱你,你愿意跟我走吗?去我在的小城”。
我说“是,我愿意” 。
是那年的11月,我们这样对白。那时枫叶正红,本是萧瑟的季节,可我却觉得它格外热闹。他来寻我,带着一腔热情一身温柔,笑容像一缕明艳的阳光,温亮了我整个世界。
他说“A,相见恨晚”。
他站在这个西南小城11月的枫树下为我拍照,表情格外认真,秋日的阳光在他身上跳跃,秋风席卷着一片片落叶,我看见他,眼眸清澈而哀伤。我知道他爱过很多女子,可我依然觉得他是值得怜爱的,现实的风浪太大,我愿意张开翅膀为他遮挡水雾重重,只求他能用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在声色犬马的隐讳世界里,我只愿为他守护心涯深处的纯真。
那时我想:有一天,我真的会跟他走。我曾对很多人说我会嫁给他,如果他会娶我的话。
我说,是的,我知道。
可我未曾想到的是:后来,他不愿意带我走了。
D,为何这世间的情爱这样善变这样艰难,不由我们所控,它让痛苦在身体
里生根发芽,不停的滋长,直到撑破心壁,开出黑色的花朵来。我快被它折磨得麻木,我看见自己,再次剩下自己。独自一人站在尘世边缘观望我的世界,空洞的,黑暗的,苍凉的……,我看不见前程后路,不知道可以行向何方,不清楚哪里有光和温暖。于是,只能独自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前行和哭泣。很多东西一直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比如爱情和孤独。
独自狼吞虎咽地往胃里塞下一碗白米饭,独自一口气喝掉一杯清水,独自安静地把长发编成一个辫子,独自望着窗外的暮色发呆,独自颤抖地蹲在窗角流下清澈的眼泪……独自去爱。这一切,都是一个人的事情,会让人觉得这个世间好像只剩下自己。D,你是知道我的,在情爱的世界里,已踏过太多荆棘,刺得全身伤口,可我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我还要等他多久。若还能遇见那个今生寻我而来的温厚纯良的男子,我定要拉着他的手,温暖地哭一场。也许,那个人永不会来。而我,是会孤独至老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良人,做快乐事,这是我一直都清楚的事。D,我觉得我已开始不知道该如何摒弃失望留住希望。
我望着A,她360度痛苦的表情让我忽然词穷。我知道,此刻她只是想倾诉,并不需要安慰。因为没有人能够在当下给她带来安慰。只有她自己才能给自己带来救赎。
可我还是说,A,你要相信未来,时间会给你答案。无论今天和昨天多么的美丽或悲伤,都要轻轻的翻过,要相信有一个人在明天的画卷里等着你。疼痛和窗外的雨一样会停。世间的任何事,都有它们的尽头。
回家的路上,风沙沙地拂过头顶上方的夏树,偶尔有一片绿叶零落独舞。脑海里依旧是A姑娘那沉沉的倾诉。
我知道,那个男子,曾住在她心里,陪她走过那些清冷的街,他是她心中最美好的风景。那时,所有的下雨和阴天于她都是一种美,所有的落花都是不一样的美的绽放。我曾在她的文字里读到过他与她深诚的爱,她写他,他从她的夜里走来,从她安静的台灯下走来,从她打开的手机信息里走来,从那句句字字中走来,她的柔情千万,他的万千眷恋。她的深情款款,他的痴心潺潺。奈何,他最终不再爱她。她的这一场爱情告别像这个六月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了她的心,她的神。淋湿了她不哭泣的眼睛和那些温柔的岁月,妩媚的时光。
在青春这条河流中,情爱的世界里,曾这样爱过走过的又何止是A,我们都曾像火焰一样让爱情燃烧过,然后又在烧伤自己时被爱情的暴风雨打湿过,最后,被疼痛撕咬过。
西子说,人生有浓淡,季节有温凉,人心有悲欢,这才是真实的生命历程。我想,是的。正因为历经这些,我们才能更明白爱与人生的真谛。那些陪伴我们行过一程又告别的人,我们何必遗憾,何必遗恨。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定会有一个人,愿意与你一起闲坐西窗赏落花如雪,聆秋叶悄悄书写时光的痕……A姑娘会明白,所有躺在那深沉的情爱里无法自拔而痛苦的所有姑娘们终有一天亦会明白。
请永存赤子之心和希望。(李昌丹) |